第49章_与狼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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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他低头温柔看看我,笑着说:“是我老婆!她的脚扭伤了,我来请吕伯伯给她治治。”

  老婆两个字从他口里说出来,我先是一呆,随后觉得中药味如鲜花的芳香,光线黯淡的房间温馨。

  “老婆?”婆婆用粗糙的手摸摸我的脸,像是久违的亲人一样。“你这么快就娶老婆啦!你妈妈要是知道一定开心死了。”

  韩濯晨抱着我的手紧了一下,语气还是很轻松地说:“是啊!”

  那个吕伯伯放下手里的药,过来拉了拉婆婆:“很晚了,你快点进去做饭吧。”

  “还早呢,我跟小晨再聊一会儿!”

  “我饿了。”

  “哦!”老婆婆很听话地走开,临走又回头问了一句:“小晨啊!婆婆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快点回家吧,你妈妈很担心你……”

  “我会的!”他说话的时候睫毛垂下,从我的角度里刚好能看见他眼底浓浓的内疚。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对他的妈妈心存愧疚。

  我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想要给他一点安慰,可是什么安慰都是无济于事的。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他对我苦涩地笑笑,小心地将我放着椅子上。

  吕伯伯抱歉地说:“你别往心里去,她最近总是这样,一阵明白一阵糊涂。”

  “没关系。我老婆的脚好像伤的很重,麻烦您看看能不能治好。”

  吕伯伯挽起我的牛仔裤,用力地转了一下我的脚踝,我紧咬嘴唇,疼得额上沁出汗滴。

  韩濯晨握紧我的手,表情看起来比我还疼。“是不是伤的很严重?”

  “肿成这样,我也不好说。这样吧,我先给她敷个消肿止痛的膏药,观察一段时间再说。”他见韩濯晨痛苦的表情,笑着说:“你被人打得一身伤的时候,我也没见你疼成这样。”

  韩濯晨掩口轻咳一声:“她要多久才能走路?”

  “最近不要走路,每隔三天过来一次,我给她换药,视情况而定。”

  “嗯。”

  吕伯伯帮我敷完膏药,帮我去拿药,韩濯晨悄然走到陈旧的柜台边,把钱包里的现金放进抽屉。

  吕伯伯转身时,看在眼里却未多言,看样子早已经习惯。

  ……

  离开的时候,吕伯伯跟他说:“听说前几天你继父从澳洲回来了,想把你妈妈的骨灰带走。”

  “嗯,他给我打过电话,说在那边太孤单。我让他再找个伴,他不肯。”

  “你也别再自责了,你为你妈妈做的已经够多了,是她没这个福份享受……”

  他点点头,接过吕伯伯手里的药,抱着我离开。

  半条街并不长,他走了好久都没走到尽头,每迈出一步,都仿佛已经疲倦得无力再迈出下一步。

  我靠在他胸前,搂紧他。“你没事吧?”

  “没事。”他问我:“想去哪里?”

  我几乎以为我听错了,看来他真的学会尊重我意见了。

  “回酒店吧。”

  他将我抱到车边,等在车边的保镖快速上前帮我们打开车门。

  上车后,他对司机说:“去半岛酒店。”

  司机从镜子里看了我一眼,启动车子。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我说。

  “问吧。”

  “你为什么被学校开除?”

  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了一段很长的故事:

  “我妈妈十六岁就跟着我爸爸,十八岁就生了我。

  爸爸天天赌博喝酒,回家就知道跟她要钱,她从未有过一句怨言,但我总听见她深夜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后来,我家的对面搬来一个警察,他是个好人,常过来帮妈妈干活,还送米和面给我们吃,还说:‘都是朋友送的,我不会做饭。’

  妈妈也渐渐变了,常常对他笑,还把好久不穿的红色裙子找出来穿。

  那时候的我并不明白他们之间的暧昧是什么东西,但我知道妈妈很开心,尤其是爬在窗边看见他巡逻回来的时候。

  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见妈妈跌坐在地上,手捂着流血的手臂,爸爸的手里拿着一个破碎的酒瓶。

  妈妈看着他,嘶声揭底地喊着:‘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要跟你离婚。’

  我以为爸爸会打死她,冲过去挡在他们中间。‘爸,不可以!’

  他蹲在我面前,摸了摸我的头,就离开了。

  之后,他再没回来。

  半个月后有人通知妈妈去……认尸。

  一年后,妈妈改嫁了。她的工作很累,一日三餐都是继父在做,他做饭很好吃,比妈妈做的好吃很多……

  跟他在一起后,妈妈变得很爱笑,有时夜深人静,我还能听见隔壁房间里的甜蜜的笑声。

  十八岁那年我懂了感情,我问她:‘妈,你爱他,是因为他是警察吗?’

  她低头洗着衣服,脸上都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晨,他就要升职了,他跟我说:他升职以后,就不用我出去工作,我可以在家好好照顾你。你知道吗?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看见她恬静的笑容,我不忍心告诉她,他刚刚被一个小混混偷了警枪,别说升职,就连那小小巡警工作都保不住。

  那天深夜,我对坐在客厅沙发上抽烟的继父说:“你别跟我妈说,我认识一个黑道上的大哥,我帮你把枪找回来。”

  他起初不同意,说黑道的人都不简单,见我坚持,也没再反驳,交代我说:“说话千万要小心点,暗中帮我问问消息就行。”

  我跟着大哥混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从一个倒卖黑枪的地方找回了继父的枪。我没急着脱身,一来是怕人会起疑心,二来是那段时间大哥的对头总找他麻烦,我不想在那个时候弃他不顾。

  又过了两个月,大哥把对手灭了那天晚上,我们喝了数不清多少瓶酒,大哥兴奋地告诉我:等他做整个黑道的老大,他不会再让帮派之间互相残杀,不会让兄弟横尸街头。

  我把最后一杯酒喝进去,对他说:‘我不想干了,黑道不适合我,我要回去上学。’

  安以风说:‘晨哥,你这次是真喝多了!’

  大哥说:‘晨,我真当你是兄弟,我有什么地方亏待你,你尽管说!’

  ‘没有。’对男人来说,那种在欲望和激情中堕落,跟一群充满血性的兄弟出生入死的感觉真的很有吸引力,但我知道那不是我该走的路,我要做个好人。

  ‘那好吧。’他从怀里拿出一包海洛因,放着桌上:‘以后需要的话,随时来找我。’

  ‘我能戒掉。’

  ‘拿着吧,想吸的时候弄不到,你就知道什么滋味叫难受了。’

  回到学校,我已经没有办法再面对枯燥的英文单词和数学公式,每次一听见老师讲课就会昏昏欲睡,一看见有人打架就会热血沸腾,最可悲的每到夜深人静我就控制不了对毒品的渴望,偷偷地吸……

  有天下课,我被几个学生堵住水房,一个比我还小一年纪的男生打了我一个耳光,理由很可笑:为的竟是一个女生跟我多说了几句话。我本来就焦躁不安,一时气愤骂了他们几句,后来被他们打到忍无可忍,还手了。

  我在家里还没养好伤,学校就把我开除。因为和我打架的学生家里很有钱,不肯善罢甘休……”

  “那后来呢?”

  “我想再找个高中报名考警校,继父告诉我,我不能做警察,因为我在警察局里已经留了案底,在警察的眼里我是黑的,白不了……”

  “所以你干脆继续混黑道?”

  他摇摇头。“我被绑在床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过了半年……”

  车到了酒店,他后面的话没说完。

  不用听,我也知道后面发生过什么事。

  一个做了十年还是巡警的警察,凭什么能平步青云,做上高级警督,在警界有今天的地位,理由不言而喻。

  韩濯晨做了这么多,想要的大概就是他妈妈能幸福,可惜他连妈妈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他没做错什么,人生对他何其残忍!

  他抱着我的时候,我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脸埋在他胸口,对他说:“你是个好人!”

  “那不重要,没人会在乎。”

  “我在乎!”

  他的脚步一停,站在酒店的大厅。

  他驻足在宽敞明亮的大厅中央,很多人在看着我们,好像还有人在偷偷地拍照。

  他完全不在乎别人的侧目,眼眸里只映着我的脸。“芊芊,我会当真的……”

  我在乎,真的很在乎。

  他就像天空中苍凉的飞鹰,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他飞得高远,没有人知道他飞的有多累,多孤单……

  我抚摸着他强健有力的手臂,想抚平他被残酷的风雨打得凌乱的羽翼。“如果你累了,就别飞了,找个地方歇歇吧。”

  他手臂的肌肉在我的抚摸下变得柔软。

  我就要被摔在地上时,他忙用力把我抱得更紧些。

  他说:“真想有个金色的牢笼,囚禁我的下半生……”

  lucia开门看见韩濯晨抱着我站在门口时,眼里是极力掩饰还会流泻而出的欣喜。

  “芊芊,你的脚怎么样了?”她问我问题的时候,眼神并没看我。

  “没事了。”我不是个小心眼的女人,但她和我说话的时候看别人,实在让我很不舒服。

  “没事?!”韩濯晨将我放在沙发上,对lucia说:“她近期不能走路,把所有的安排都推掉。还有,最好给她找个特护,再准备个轮椅……”

  “您放心,我会尽快办妥。”

  她见韩濯晨脱下外衣放着沙发上,很体贴地问:“你们要不要喝点东西?”

  我刚想说:不用,他很快就回去。

  就听见韩濯晨毫不客气地说:“好。”

  这种情形下,我下逐客令,似乎有点太不给他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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