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_家兄宋太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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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第221章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曹彬在接风宴上说这个,纯粹就是在逼宫了,可惜,赵光美只能是沉默以对,根本没法回应。

  杜审肇是他的舅舅,别说他这头不可能冲自己舅舅怎么样,就大宋的情况,以赵匡胤的孝顺,根本就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去责问自己的亲舅。

  再说他们的这个舅舅也没什么本事,仗着自己的身份整日了虽然作威作福,但好在也并不惹事,给他个知府当当说白了就是把他放走去外面当土皇帝么,其实跟王继勋那种委以三衙重任的要害职位是完全不同的情况,本质上是一种孝顺,使他尽享一府百姓,同时离开了京城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他自己也开心。

  这人还真没啥必要贪污,或者说他就算是贪,肯定也不会去贪民脂民膏,京里多少大官想去拜访一下这位国舅都还找不着门子呢,他也犯不着去刮老百姓的钱。

  不过尸位素餐,不理政务,生活奢靡且腐败,肯定还是有的,要是说有什么强抢民女,欺压良善之类的事,那也有可能,但司法腐败这种事大概率也是查不到他身上的,因为他压根就不会去管任何的政务。

  人家当这个知府是去享清福的,不是去干人民公仆的。

  所以这个府真正的实际管理者应该就是判官姚恕,其实真要查的话绕过杜审肇也是可以的,或者说不管杜审肇有什么问题,统统推给姚恕也是一个正常思路。

  可问题是姚恕这个人也是轻易动不得的,他是赵光义的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齐王党,此人曾经是开封府的推官,赵光义心腹中的心腹,是他的左右手啊。

  人家下去当判官也是镀金去的,干满一界,有了所谓的地方经验了,随时还能回开封来继续为赵光义办事,且一定是进六部做实权的侍郎之类的,动他,就是跟赵光义翻脸了。

  他们哥俩虽然一直以来都是政见不合,但其实他们斗争的尺寸一直都有个度,从来都没涉及过这么心腹的区域,就好像如果赵光义对孙连城伸手的话,那他肯定也会受不了。

  他现在跟赵光义看似针锋相对实则是默契配合的,为了一个小小的姚恕,变成真翻脸,这就实在是不值啊,而且那姚恕也没办什么十恶不赦之事,小小的一个判官,就算是有过什么罪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吃菜吧。

  爱咋咋地吧,区区一个澶州府而已,看在亲舅舅和亲二哥的份上,不管也就是了。

  见状,曹彬明显是有些失望,一整个所谓的接风宴,他这个主角却是明显有些闷闷不乐,也使得这场声势浩大的洗冤反腐运动,留下了一个大大的污点。

  不一会儿,孙连城却是过来敬酒道:“曹兄品格高洁,在下一向都是佩服的,只是今日之事,我作为朋友都忍不住想提醒你一句,是否过于莽撞了呢?这差事本办得挺好的,稍微松懈一点,你自也能自如一些,否则,你还不得被气死?”

  说着,又拿出了葡萄酒倒在了曹彬的酒杯里,道:“听说了么,皇后和王公公要办西厂和内厂,历朝历代,恐怕是再也没有比咱们宋朝对反腐之事管的如此严格的了,这对伱来说,看似是一件坏事,实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对你不利的。”

  西厂和内厂的设立,看似是在分曹彬的权柄,但其实分权这种事还是要看分的人是谁,内侍宦官和后宫女子,这跟朝廷官员都已经完全不在一处了,所以实际上以后不管什么事儿,朝臣们是没有任何门路去找内廷说话的,只能去找曹彬,而内廷的人手毕竟有限,勉强行事个监督职权还行,做事却是不可能的,同样也只能倚重曹彬。

  曹彬却没心思琢磨这个事,却道:“国舅的成色,朝中百官都是知晓的,然而澶州毕竟乃是重镇,官家,殿下想要孝顺舅舅,大可以将人安养在开封或者洛阳,赐予豪宅美婢,金银珠宝,他就算是夜夜笙歌,纸醉金迷,这也不过是赵杜家事,与朝廷无关,与百姓也无关,反正现在朝廷和商行都有钱,这个钱如果从商行的分红中出,那就更是天经地义,他就算是往河里扔金叶子扔着好玩,天底下也没人管得着他,可为什么要让他出去当知府呢?官家和殿下是孝顺了,可是澶州百姓何辜?”

  孙连城皱眉道:“这么说,就有些太过了吧?国舅爷在澶州又不是十恶不赦,官家和殿下又不是不知其实际情况,那不是还派了姚恕去做判官么。”

  哪知曹彬却摇头道:“根据东厂的调查,澶州,至少是京师两道中贪腐和枉法问题最为严重的州,国舅没有从澶州贪银子,我是信的,可澶州副上上下下的官吏呢?这些人仗着头顶上有国舅,掠夺民脂民膏的时候难道还会客气么?即使是无所不用其极了,也坚信头顶有国舅罩着有恃无恐,他不贪财,可百官因他而贪,百姓因贪而死,这难道就不是罪孽了么?”

  孙连城都吓坏了,只得连忙道:“你……你……曹兄啊,小点声吧,别再让殿下听到了,算我求你了,今天这大好的日子,您可就别惹殿下生气了。”

  “若是能够罢黜姚恕,对澶州府的上上下下,自然也能有所警戒,可惜……哎~,我是不会放弃的,只是殿下啊,这次未免还是有些心口不一,导致不能竞全功啊。”

  孙连城连忙道:“喝酒,喝酒,我说哥哥啊,您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几两酒啊,就喝成这样?姚恕是以前开封府的推官,他能动么?又不是什么大事。”

  要知道,孙连城现在的职位也是开封府的推官的,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过一段时间赵光义就将去当河南尹,全面负责洛阳的具体建设工作了,他在开封的那些个心腹助手统统都会带走而开封府尹的这个位置则会落到赵光美的头上。

  而赵光美平日里那么忙,有那么多真正的大事要处理,这开封府的庶务,岂不还是要落在他的身上,说白了,他的明日就是姚恕的昨日,不管从哪个方面去看,姚恕跟他都是差不多的。

  本来这场运动已经都临近尾声了,可这个时候若是真的掀起一场针对姚恕的大案,鬼知道会不会牵扯到石熙载,宋琪等人身上,那这哥俩恐怕就要往死里斗了,你做初一,人家就会做十五,那人家肯定会搞自己啊。

  于是连忙道:“曹兄啊,水至清则无鱼,不差这一点了,再说大不了等这件事情过去,咱们好好跟殿下说说,想办法将国舅和姚恕调走,再去处理那澶州上上下下的贪腐、枉法问题,也不无不可啊,我知曹兄你刚正不阿,清廉自守,不论官家还是殿下都对你信赖有加,但是毕竟你身在官场,人情世故总不能半点也不顾吧?”

  曹彬闻言,不无鄙夷地看了孙连城一眼,一边喝酒一边小声道:“孙兄,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该不会是心里有鬼吧。”

  “你……你不要乱说,我能有什么鬼?”

  “那就好,你这么维护姚恕,我还以为你在当开封府推官的时候跟他同流合污了呢,如果有朝一日我真的知道了你有贪腐舞弊之事,我一定查你,抓你,殿下也拦不住。”

  “你……”

  孙连城可谓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一时间不禁也是有些恼羞成怒,但还是深呼吸一下,道:“你知道,我和姚恕这种人,分别跟着两位殿下,都是前程似锦,都没有贪污民财、国帑,给殿下招惹是非的道理,再说我以前本就是开封城内最大的丝绸商人,又怎么可能贪财呢?”

  曹彬闻言点头,算是认可他的这个说法。

  “但是,当官就要做事,做事就要用人,谁都不是神仙,谁能保证手底下的人都是干净的?再说如果只是干净的话,又有什么用呢?这世上既清廉又能干的官员当然最好,可这样的人又有几个?一个贪婪且能干的,和一个清廉但做不好事的,你说,哪一个更有用处?只要是做事,难免下边的人手脚会不干净,也难免会有泥点子溅到裤脚,你说对不对?”

  这其实都已经是贪官的固定辩解说辞了,几乎每一个贪官污吏在落入法网的时候都会用这个理由辩解,曹彬自从干了东厂之后类似的论调他都挺听了,闻言连瞅都没瞅孙连城一眼,也不屑于跟他争论这个。

  再说他还不至于连亲自下水,和被泥点子溅裤脚都区分不出来。

  而眼见曹彬没有回话,孙连城也赌气地不去理他低头吃饭,可是吃着吃着,还是忍不住又抬起头来说道:

  “我知道你的心是好的,但是你现在毕竟不是真正的武职,做事要顾全大局啊,什么是大局?新政的推行就是咱们大宋真正的大局,就是殿下的重中之重。”

  “澶州是重镇,是宋辽贸易的重要中转站,货物经水路运至此处,向西可以去太原,乃至和党项人沟通,向北则进入河北,就连辽国的商贾也多有在此地聚集往来的,况且,开封呢?姚恕是当过多年开封府推官的,难道你还要往开封查?”

  “就说这开封府吧,其实谁都知道,这里头藏污纳垢的事情肯定有,你知道,开封府衙现在一个区区小吏,每天要过手多少钱么?你不知道,新政之下,你知道现在开封的水泥、钢铁、红砖,每天要烧多少,每天要新成立多少的企业,增加多少的新进城市人口?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知道反贪,你反贪把人都抓进去,谁来干活,新政怎么办?你因为此事惹急了齐王,齐王再报复回来,到时候别说新政,什么事儿都干不成了,你……你多想一层行不行?这才叫大局为重!”

  这话说的,就差摆明了说他跟姚恕是有关系,且开封府下层层腐败,都跟姚恕有关系了。

  事实上其实已经很明了了,曹彬这头查姚恕,必然会导致赵光义一系对自己不满,他现在的职位也是开封府的推官,开封府上上下下一定会整得他很难受。

  而如果姚恕真的被整下来丢官弃职,那么十之八九,他孙连城也是脱不开干系,必是也要被整下来的。

  曹彬闻言,确实摇晃着高脚杯里的葡萄酒,顾左右耳言他道:“看过,大唐三藏西行记么?”

  “当然,现在的这个版本,殿下还亲自参与了指点。”

  “西行记里,没背景的妖精都被打死了,有背景的妖精则都被接走了。”

  “哈?”

  “姚恕和国舅,在我看来就是那种有背景的妖精,若是平时,或许这澶州的事我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徐徐图之,可现在是运动,是扫风,澶州那边的事,有些事做得已经是太过火了,瞒不住的,天下人会怎么想?他们会认为,咱们大宋,和那大唐是一回事儿,天下人会认为,他们被抓,被整是因为没有背景而不是做错了事。新政固然重要,但是,新政的成败从来都不在于一时能做成什么样,若是开始的时候都不能扫清寰宇,甚至像你说的一样有意包庇罪恶,放任腐败,这样的新政,能长得了么?这次的运动岂不是开玩笑一样了?恶就是恶,没有大小之别,我为商行办事,是为几千个在商行里有股份的股东行使监察之权,绝对不能姑息。”

  说完,曹彬就低头吃饭,不再理他了。

  特意提及是代股东行使监察之权,就是说他的这个东厂不在朝廷体系之内,只对股东负责,成员自下而上,所以你跟我说这些什么大局为重什么的,没用。

  甚至是进一步阐明了他还要继续针对澶州,姚恕,甚至是国舅的态度,甚至原则上,曹彬的这个自主权都不是赵光美给的,他要是非得坚持去做,那是连赵光美都拦不住的。

  孙连城讨了个没趣,虽谈不上是撕破脸,但心中却是已经对曹彬这种空口白牙说大话唱高调的行为颇为记恨了,当即也闷头吃起了东西,俩人之间再也没有说话。

  远处,赵光美虽然不可能听到他们俩说的是什么,但看俩人神态也能猜个七七八八,见俩人都纷纷哭着脸开始吃饭,心中也是不禁叹息一声,知道自己的这一对左右手是谈崩了。

  心情变得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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