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欷歔 下_锦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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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欷歔 下

  第四十章欷歔下

  接过那绣囊,敏君打量了几眼,见着宝蓝色的绸子,上面绣着两株百合,层层绿叶纤细浓绿,堆雪也似的花瓣含露低垂,微微露出些许嫩黄的蕊芯。这绣囊针线紧密,配色亦是极好,只是瞧着并不是繁君的手笔,加之她素日也不爱百合之类的白色花卉,巴巴地将这个递过来,却有几分奇怪。不过,这些倒也不好与一个丫鬟说什么,敏君暂且压下心里头疑惑,嘱咐几句好生伺候繁君等话,便打发了碧绫,自回自个的院子去了。

  “姑娘,拿着这个香囊作甚么?”待得回去了,自有锦鹭上前来解去外头的斗篷,她瞧见敏君手中捏着一个宝蓝色的绣花香囊,便是微微一笑,随口问道:“可是二姑娘送给姑娘的?”

  “你瞧着这针线如何?”敏君笑了笑,避开了锦鹭的话,只将那香囊给锦鹭看一看针线,一面又道:“照着我看来,这针线不说,颜色倒是配的不错。”

  “针线细密,颜色也好。虽说色调多了些,却是一色的清楚干净,着实不错。”锦鹭笑了笑,只是眼底却有些许疑惑——这百合虽说是寓意极佳的,但敏君是姑娘家,自然说不得百年好合这上面的。但若是说是百事好合,这多半是单数的,这偏生两株百合交接的更是少之又少,难道是今日苏公子送与姑娘的?如此一想,她由不得一笑,看着敏君神色安然仿佛没想到那上头,便说不得打趣两句,道:“就是这寓意也是极好的呢。难怪姑娘喜欢地一直抓在手里,原是姑爷送的吧。”

  “浑说什么呢”敏君立时也想到了那四个字,脸上微微一红,忙就是拿话打发了她去:“倒一碗茶来与我吃,自个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是,姑娘。”锦鹭在心底偷笑两声,瞧着敏君很有几分不自在,便也没说话,赶着倒了一碗热茶,又送了一碟子各色的热点心,方笑着退下了。敏君随手拿起纱帕子扇了扇脸,又吃了几口茶,方拈着一块糕点,半躺在榻上有一口没一口吃了一半,又仍回到原处,将那香囊取来打开。

  这香囊一打开,一股子幽香就是扑面而来,颇有几分麝香的感觉。敏君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指小心地往里头探了探,只觉得像是摸着一层细密柔软的织物,她便勾了勾手指头,将里头的那层东西取了出来。这并不是别个,而是三寸见方的湘妃色纱帕,上面用丝线绣了红豆、樱桃、芭蕉三样东西,虽说用色不俗,针线亦是灵巧,敏君却有些想不通,只将那绣囊又翻出来摸了一通,方察觉到还有一张叠得极细的红纸:“我的心意明明白白,近来姐妹亦是颇有察觉,尽快筹划,免得日后你我后悔。”

  这句话看得敏君一愣,她脑中顿时闪过繁君那略带几分冷意的脸庞,与那倦怠的眼神。能够让现在诸事不放心上的繁君着紧的东西少之又少,而这等私情蜜意的,还能有几个?心里这么想着,她只将这两样东西重新封存妥当,皱着眉头想起事来。

  府里头针线好的丫鬟不多,屈指说来也就孟氏身边的几个,而那几个之中,她所知道与人颇有几分私情的也就是锦葵了。繁君素来对徐尚宁的事情关怀备至,从某种途径得到这个绣囊,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徐尚宁是庶长子,原是男子,他身边的那些个丫头的勾心斗角只会比她们这些姑娘身边的更激烈,一两个丫鬟窥探出徐尚宁的一点私密,然后将其偷出交与繁君,也是有的。

  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敏君有些许烦恼。要照着这时候的规矩来说,锦葵这般的丫鬟该是打死,毕竟,一者她现在仍是孟氏身边的丫鬟,徐尚宁却是庶出的长子,不论从任何方面来说,两人都是有抵触的。虽然现在孟氏仍旧想着以家中安稳为重,但这并不代表她日后也会如此,身边有个向外的丫鬟,怎么着也是一大隐患。

  二者,徐尚宁尚未娶妻,而锦葵却是盼着攀高,她又是孟氏的丫鬟,说不得孟氏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否则,连丫鬟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她这么个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若是如此说来,这事却得与孟氏细细回说一通的,免得她没想到两人的关系到了这地步,一时措手不及,生生耽搁了事情。只是要是说出来了,锦葵会不会也和红楼梦里的那些丫鬟一般,被生生赶出府去,或者被人鄙夷想不开一头撞死,或者悄没声息一辈子没个指望?

  虽说锦葵却有几分不顾规矩,明知不可犯,却偏偏犯了禁,但好歹她也是活生生的一条性命,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让她没个好下场,或是生生送了命,敏君怎么着也是硬不起心肠的。只是这事情都出来了,若是隐瞒着,繁君那里也是说不过去,她若是直截了当说了出来,孟氏必定也会生怒,到时候说不得惩处得更重。

  敏君想来想去,却是没有什么好的法子,琢磨了半日,也只得暂且搁下来先。取了针线篮子,有一点没一点的做些针线活计,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来。好是半日过去,外头忽而有丫鬟回话道:“姑娘,二姑娘使了人送东西来。”

  “让她进来。”敏君眉梢微微一挑,倒是么想到繁君竟是有些等不及了,这东西才与了她,听着没什么动静,就赶着过来,当即只淡淡说了一声,就直接将手上绣着的那个活儿暂且搁在一边。

  外头的丫鬟应了一声,又说悉悉索索说了两句话,而后一阵脚步声传来,青鸾领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敏君抬头打量了几眼,瞧着并不是旁人,而是繁君身边颇为看重的一个大丫鬟,唤名茜罗的。“姑娘万福。”那茜罗极是知道眼色,礼数也是周全着紧,敏君只是瞟了她一眼,她便低下头恭声行了礼,举止颇为端正。

  “家常的倒也不必如此多礼。你们姑娘使了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敏君打量了这个丫鬟几眼,瞧着眉眼儿端正,容貌虽说不是极好,却也是清秀有余的,便缓了缓神色,随口探问道。

  “姑娘说,请大姑娘的事儿繁琐,心底过不去,瞧着今日送来的糕点极好,又是大姑娘素日喜欢的,便特特送了些与姑娘尝一尝味道。”那茜罗笑着回了话,一面将那食盒略略往上提了提,道:“再者,姑娘也是说了,近来事多,那件事还是缓缓来得好,竟不必十分焦急,只是先与大姑娘您说了通通气,等得了空再说也不迟。”

  “原是如此。”敏君听得微微一笑,只令青鸾将那食盒收下,一面又温声道:“难得你们姑娘有心,特特送了这个过来。回去后给你们姑娘带个话,就说我说的,让她放心,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的。”说完这话,敏君随手从一侧的箱子里抓出一把铜钱递给那茜罗:“你也是个好的,往日里你们姑娘若是有什么说不出来的委屈,尽管过来告诉我。她近来也是闷着慌,平日里若是恼了,你也好生伺候着,待得她好了,自然少不得你的好处。”

  “谢大姑娘的赏赐。”那茜罗见着敏君说着话都是和声细语的,也没什么难的地方,心里由不得一阵欢喜,忙是将那铜钱接了过来,笑着应道:“这是奴婢该做的,大姑娘放心。”

  敏君见着她如此,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再说了两句话就是将她打发了去。那青鸾见着自家姑娘忽而精深了些,再那茜罗出去之后,便笑着上前来与敏君说笑:“今儿姑娘心情极好,怎么锦鹭姐姐还说着让我们少到屋子里打搅姑娘?可见,就算是锦鹭姐姐,也不是姑娘肚子里头的,知心知意的。”

  “胡说什么呢。”敏君听了这茜罗如此说来,却是伸出手指头狠狠顶了茜罗一下,笑着道:“照着我看来,就是一百个你也顶不得锦鹭一个知冷知热呢。你只瞧着我心情好,却没瞧出来,我为什么心情忽而好了?”

  “谁说着不晓得,还不是那位姑娘的事儿闹得。”青鸾说着这个,倒是有些不以为然:“奶奶、姑娘都是好性子的人,倒是逞得那两位真个将自己先前做的事儿都浑忘了。我都是替姑娘不服,姑娘是正儿八经的嫡出长女,他们且不说是庶出的,就是有那么个姨娘,也得让自己缩一缩身子的。但瞧着那说话行事,撑着的场面竟是与姑娘差不多的。还有脸面拿着这个那个的事儿烦着姑娘,也不想想先前闹腾了多少事儿,真真是面皮子比泰山都得厚三层。”

  “胡说什么呢。”敏君听得青鸾如此抱怨,倒是笑了,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着道:“都是自家血脉至亲,算不得这般清楚的。再者,姨娘也是去了,还说这些那些做什么?你呀,就是与我报不平,也不用讲着那个去。你是不晓得他们两个先前的模样,眼下却是改了许多。俗语道,浪子回头金不换,自家过得安稳,比什么都值当。若非如此,娘也不会这般行事的。”

  “好姑娘,我是说不过您的,只求着你也多些筹算,免得遭了算计罢了。”那青鸾听了这话,倒也没什么意外,只是笑着赔笑两句,正是要接着说,外头忽而有人回话道:“苏姑娘使了人送帖子东西来。”

  “今儿可是巧了,怎么苏娴也得了空闲送东西来。她自从到了燕京,家里事儿多,竟是百般不得空,我好些日子都不曾见着她了,纵然送了帖子过去,也都含含糊糊地,只听着说是赵姨得了病,却得侍奉汤药,有的打理家事,来不得这里说话。旁的也不晓得了,我虽说为此悬心,也送了药过去,到底说不得两句话,看着她事儿多,也不好多打搅。今儿总算能问个清楚了。”敏君听了这个,倒是挑了挑眉头,有些讶然。但是人都是在外头了,她也先是令人将遣来的人请进来说话。当即,只听着一阵脚步响动,一个身着深竹青色镶边棉衣的婆子就是打起帘子进来了。

  这婆子先前也是见过敏君的,也颇晓得些东西,此时自然堆起满脸的笑容,上前来行礼。敏君只令她起身,又吩咐着坐了。这婆子推辞两句,便坐在最下手的一个椅子上,一面回话,一面将东西托了青鸾转呈敏君。青鸾见了是她,也是露出笑脸,一面将东西送与敏君,一面稍稍走到外头吩咐小丫鬟快些将茶点送上来。

  “怪道我说着苏姐姐总没个信儿过来,说起话,也是含含糊糊的不大清楚,原是出了这样的事。”敏君听了婆子带着一些欷歔的话,心里也有些难过:“也是我家里一般的忙乱,与母亲的娘家闹腾不说,后头又是订了亲,姐姐方迟了这么些日子方送信来。”

  “正是,姑娘不晓得,我家姑娘为了这件事哭得什么似的,偏生奶奶也是病了,又是太太做得主,她一面要侍奉汤药,管理家事,一面又得愁这么些事情,也是闹得瘦脱了形。”那婆子说起这个,也是收敛了笑容,露出几分愁眉苦脸来:“就是今日过来,她也是说着赔礼,并没使老奴过来说这个,只是包括老奴在内的好些个丫鬟婆子想着我家姑娘如此撑着不是个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病了。盼着姑娘过去,能劝着两句是两句,宽松宽松,或是出个主意什么的,也算我们做奴婢的一片心意了。”

  “到底是个什么人家的公子?怎么你家姑娘就是这般抵触?我素日瞧着她也是温顺的,更是从没见着她说过什么人不好的,竟就是对太太许的人家这般厌憎?”敏君听了这么久,只听着这个婆子说苏娴为着自个祖母给她定的婚事抵触,却没听着是什么人家,心里自然好奇:“可是那个人家风声不好?可若是如此,贵家老夫人也当是不会许了的。”

  “这事老奴也是不晓得,姑娘先前听着名字还没说什么,只是见了那画像,就是变了脸色,好像是认着那个人。许是什么时候,让姑娘瞧着什么事情了吧。”那婆子说起这个,也是吞吞吐吐地说的有些模糊,毕竟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娴这般举动却是有些令人揣测的:“说来那个人家也是书香门第,自个也是高中二甲的,家中人口简单,又是没个侍妾,只是不晓得姑娘为何如此了。”

  敏君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挑,便是知道这个婆子只怕不仅仅是出于什么好心,多半后头还有苏娴的母亲赵氏的身影。由此,她便点了点头,没有再打听什么,只是道:“这事我晓得了,明日我便过去与你家姑娘好生说一说。”

  这婆子听了,自是欢天喜地应了。敏君与她又说了两三句话,方收下信笺并礼物,自到屋子里拆看了信笺重头回了一封,添些东西放到匣子里,令这个婆子将其送与苏娴:“回去与苏姐姐说,这是我近儿得的东西,也不算什么好东西,只有些新奇,没事打发时间罢了。明日我赶早过去与她说话,请她多多吃点东西,莫要说着说着没了气力。那可是我的错处了。”

  “姑娘的话,奴婢记着了。”那婆子听了这话,也是一笑,忙就是行了礼赶着回去了。只敏君一人,看着那短短几行字的信笺,揣摩着苏娴的心事,半日也没回过神。也是锦鹭青鸾见着她如此,赶着上来又是说话,又是打趣,方让她暂且搁下了事情,只备好了东西,又是与孟氏请了安回了明日道苏娴那里的事儿,吃了晚饭,做点旁的事,她方混过一日。

  第二日天方放光,敏君就是醒了过来,她揉了揉脸,就是有锦鹭青鸾赶着上来伺候。盥洗清理,着装打扮,好是闹腾了小半个时辰,敏君方打点好了,自去孟氏的屋子请安。

  “这身衣衫却是不错。”孟氏见着敏君也不曾穿着大红大绿,湘妃色绣着几支含苞绽放浅黄迎春花的镶边短袄,藕荷色镶边绵裙,一色的清浅色调,却是不失精致。配着几样首饰也是色调清浅柔和,整个人只显出一股子清和柔软,又不曾失了出门做客该有的端庄:“苏家丫头既是心里烦闷,虽说你出门做客该是盛装,但她见了,必定也有几分黯然——是人都是如此,哪怕关系再是亲近,见着一个得意不尽,事事顺心,自个幽思烦闷,事事不顺,就是没个想法,也不会乐意将心底是说出来的。你与她关系也好,纵然不是盛装,也是没什么关系,那还不如换这么一身,免得勾起她心底的委屈,让她好生与你说说话,诉诉苦,心里舒爽些。你也能进些心意,两全其美。”

  “娘真真是世情老道,女儿昨日想了,也没个好主意,只琢磨出了自个能做的也就这一样。方才锦鹭她们还是有些稀奇,只道女儿素日不是素淡的颜色,又是盛装,倒是不常见今日这般的。想来我们这些个人,还没个经历,没有那等能耐。”敏君笑着撒娇几句,看着孟氏被逗着笑出声来,便又是扭糖一般扭着:“既是这般,母亲好歹出个主意,若是苏姐姐着实有些缘故的,该是怎么处置的好?”

  “你没想出主意,便偏着那苏家丫头来为难娘?”孟氏看着敏君如此,当即摇了摇头,又是与她说笑两句,方在她耳边小声的提点两句。敏君听得这话,忙忙点头,心底顿时有了几分把握,少不得与孟氏厮磨一会,说说话,再用了一点早饭点心,便是起身告退。

  孟氏见了,也是满脸含笑,又是嘱咐两句话,问着马车已经备好了,便挥手打发了女儿出门,自己令人收缀妥当,自去管家理事去了。敏君出门后扶着丫鬟婆子,上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到了苏家,却也不算清晨时分了。待得下了车马,领着人到了宅子里头的时候,苏娴上来就是打趣道:“说着赶早过来的,我还当是有多早,竟是这么个时候,我也就不赶着起身了,白白等了这么些时辰。”

  “果真是进益了,竟是起早贪黑做事儿的人,怪道也没个空儿与我说话。”敏君笑着回了一句,打量了苏娴几眼,看着她虽说脸颊微粉,眉目似画,但也真真是瘦削许多,连着手指头也是透着一股子苍白的样子,便知道多半是靠着化妆撑起来的,心里一酸,只拉着她到了屋子里,叹道:“好姐姐,你这是怎么了?纵然这事儿艰难,也不能糟蹋自个身子,瞧着你现在,真真是瘦脱了形。”

  “如何不是,你不晓得我心里的烦闷。”那苏娴听了这话,看着丫鬟将东西都是端了上来,便打发她们下去,一面拉着敏君的手,一面含泪道:“娘忽而生了大病,爹爹做官的自然不好说什么,哥哥们也是忙着读书不敢惊动,再者他们都是男子,这内宅的事儿自然说不得什么,我只靠着娘的心腹婆子并丫鬟,照着旧例管家,侍奉汤药。这也就罢了,纵然忙了点,但做女儿妹妹的,受点累也是应当的。谁想着太太忽而使了人送信过来,说是看中一个公子,说着人品也好,家世也不错,兼着也是上进的中了二甲,竟是千好百好的一个人,想着给我定下来了。我听着名字便觉得有些膈应,看了人,你猜这是什么人?我若是真的嫁了这样的人,只怕没两年,你就是得与我烧纸钱了”

  说完这话,苏娴由不得用帕子蒙住脸,呜呜的哭了起来。敏君见着她如此,也是一阵心酸,忙就是劝了两句,但话里透着的欷歔,却是让苏娴越发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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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身体不适,连着挂了两天盐水,昏昏沉沉也没能码字,今天的不算,明天也会尽量码字五千至六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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